董思齊：金正恩神隱復出背後的訊息
董思齊／台灣智庫副執行長
被外界視為神隱多日的北韓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終於在5月2日透過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的機關報，也就是北韓最重要的報章《勞動新聞》，公開其參與5月1日順天磷肥工廠竣工典禮時的照片。該則報導與照片顯示，參與此次剪綵與視察活動的還包括：目前為勞動黨組織指導部副部長的金正恩胞妹金與正，以及國務委員會副委員長朴奉珠等北韓黨政核心幹部。此消息一出，迅速佔據各大媒體版面。
有趣的是，自今年年初至4月上旬，在國際經濟封鎖的壓力下，北韓領導者金正恩透過宣示發展「新戰略武器」、發射「不明飛行物體」、視察「長程火砲演習」等作為，試圖引起各國對北韓的關切，種種舉措並無法引起陷於疫情難題的各國注目。沒想到不過消失數日，金正恩卻又成功成為世界各國媒體焦點。
在此前已消失18天
各方聚焦金正恩行蹤的原因在於，自4月12日到5月1日間，金正恩不僅在北韓公布黨領導人官方訊息最重要的《勞動新聞》「敬愛的最高領導者金正恩同志的革命活動報導」專欄裡未曾出現，甚至在電視新聞中，亦無其任何照片或影像。雖然，仔細查看，在3月22日到4月10日間，金正恩也沒有任何的活動宣傳。關鍵點在於，有個與過往不同的狀況，4月15日紀念「共和國永遠的主席」金日成冥誕的太陽節當天，北韓並未發布任何金正恩前往錦繡山太陽宮參拜消息或畫面。也因此，當CNN於4月20日引述不具名的美國官員表達金正恩疑似病危的報導，各方開始合理懷疑金正恩的身體健康恐怕有狀況。
由於金正恩若突然過世，呈現內部權力真空的北韓，政權繼承過程恐將牽動韓半島周邊局勢的重大變化，亦會影響美、中兩強在此區域的權力平衡，以至於原本集中於關心防疫議題的各國媒體，紛紛開始把部分焦點轉移到金正恩的身體健康上。於是，透過各方揭露，從躲避武漢肺炎疫情、避開美國無人機暗殺、度假休息、進行小手術後休養中等健在說，到視察導彈發射時受重傷、進行心血管手術後無法視事、接受手術腦死成為植物人，甚至是遭暗殺身亡等危篤說，紛紛出爐。如今，即便北韓公布金正恩視察工廠慰問勞動者的照片，想必仍舊會有不少人提出：「是否照片做假？是否利用替身？」等質疑。
北韓對內掌控穩固
而透過此次事件，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外界真的非常擔憂北韓政權正當性僅繫於白頭山血統的體制脆弱性；但另一方面，即使體制有其脆弱性，北韓卻又向外界展現出其具有封建主義色彩的威權體制，對於北韓內部的掌控，可能比外界想像的還要穩固。
權力繼承，一直是非民主國家政權穩定的重大課題。成功世襲三代的北韓，雖然號稱是勞動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體制，但事實上是依靠壟斷內部資訊，善用宣傳與組織，有效掌握黨權與軍權，同時結合抗日反殖正當性，創造出血統純正的三代領導梯隊。但這個接班過程並不是完全平順的。
從金正日1974年被提名為政治局委員到1994年實際接班，花了20年的時間，金正日在參與各項黨政軍工作後，以及各項由下而上的基礎建設工作，最終承繼為北韓的領導者。而金正恩的接班卻有異於金正日，2001年金正男持假護照訪日被查獲，導致金正日原本規劃的權力接班計畫生變。2008年金正日健康快速惡化，當時年歲尚輕的金正恩，沒有機會參與實際政務，只藉由血統的正當性，由上而下的掌握大權。
因為沒有由下而上的政治參與基礎，是以金正恩一方面必須透過對軍隊和對黨的血洗肅清來剷除內部異己（包括處決自己的親中姑丈張成澤）；另一方面則必須加速發展核子武器開發，以此增加與美國等外部勢力談判籌碼，從而強化自身由上而下的權力正當性。
中國沒有正確情資
在金正恩消失的這20天之中，各國情報工作也持續進行查證工作，但除韓國透過文在寅總統的外交統一安保特別顧問文正仁教授和統一部長金鍊鐵，明確表態金正恩活著與健在外，其他各國，包括美國總統川普在內，都不願意給予肯定的官方訊息。而中國靠近朝鮮邊界的軍隊移動，更透露出中國無法正確掌握北韓情資，又對朝鮮局勢深感不安的訊息。
北韓這套內外有別的模式，則必須透過強化內部宣傳與壟斷對外資訊才能達成。事實上，不僅外界不清楚金正恩狀態，若非官媒主動發訊，北韓內部各界應也不知其領導人實際動態。目前北韓的體制，可說是金氏家族的「神」與各種下級組織間「縱向體制」存在的社會。北韓幾乎沒有橫向體制，除了少數的權力核心外，無論任何部門，都無法全面性的掌握事件的原貌。也因此，何時需要對內宣傳？何時需要對外露面？都經過仔細地計算。
對北韓來說，除非其權力核心決定要積極針對性的回應，不然外界任何的猜測與批評，從來就不是其輿論的重點，因為任何外界的消息，都是可以掌控的。但對內宣傳則有所不同。若金正恩身體無恙但缺席4月15日祖父冥誕的太陽節活動，卻選擇在5月1日國際勞動者節復出露面，顯示出金正恩希望將其權力正當性，從單純由上而下「白頭山血統」的加持，轉移到由下而上「勞動者們」的擁護之企圖。也就是「外國找他不見的要回應，但內部需求肯定得顧及」。
尋求由下而上支持
而這可能反映出北韓在面臨國際制裁加深與武漢肺炎疫情威脅的雙重壓力之下，透過凝聚勞動者的心來共同回應經濟難關的意圖。也因此，金正恩突然現身的背後，穩定內部局勢的意義應大於回應外部質疑，同時亦是號召民眾共同面對經濟難題，尋求由下而上支持的舉動。
不過，即使金正恩能有效地掌握北韓政權，但北韓不確定的接班模式，導致權力真空時的高度不可預期性議題，也透過這次事件被凸顯出來。因此，北韓權力繼承的議題，自然值得深受韓半島地緣政治影響的台灣更多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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