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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俄建交25週年的外交經貿成果與挑戰[1]

（初稿）

董思齊

台師大東亞系博士後研究員、台灣東北亞學會副秘書長

我曾夢想過，若有從釜山出發，經過俄羅斯連結到歐洲大陸的鐵路的話，有多麼的好啊。

南韓朴槿惠總統，2013年9月

壹、前言

自1990年的9月30日，韓國與蘇聯兩國外交部長於聯合國發表建立邦交的宣言至今，韓國與俄羅斯建交已邁入了二十五週年。原本堅守反共立場的大韓民國，自盧泰愚當選首任民選總統之後，1988年7月間發表了《民族自尊統一繁榮特別宣言（7.7宣言）》，隨後隨著蘇聯的改革開放政策以及冷戰體制開始崩潰的國際環境變化，提出了以中國、蘇聯、東歐帝國以及其他共產國家與北韓為對象的外交政策。希望藉由對中國與蘇聯關係的改善來維持韓半島的和平與安全。而此種透過與共產國家的經濟合作，增進南北交流、追求合作關係發展的政策則被稱為「北方政策 (Nordpolitik; Northern Policy)」。[2]

對於韓國來說，俄羅斯對韓半島的和平與安全有非常重要的角色，特別是北韓核武器問題上，而韓國一開始選擇與蘇聯等原共產國家發展外交關係也主要是著眼於北韓問題，然而韓國亦對韓俄之間的經貿發展，有著不小的期待。而韓俄之間的關係，則從「建設的與互補的夥伴關係」轉換為「互相信賴的全面夥伴關係」，再進一步的成長為「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這顯示兩國對於彼此重要性的逐漸確認。而隨著雙方關係的日益密切，近年來韓俄關係經貿關係亦不斷地有所增長。[3]只是，受限於地緣政治之故，兩國關係在進展的同時，亦多有限制之處。

貳、韓俄外交關係的變化[4]

韓俄關係的變化，不僅受到盧泰愚總統「北方政策」的影響，也與戈巴契夫的「外交新思維」，因此兩國的相互承認與交流，可說是符合兩國的利益。1992年11月，俄羅斯總統葉爾欽訪韓並簽訂了「韓俄基本關係條約」與三項協定；1994年6月間，金泳三總統訪問俄羅斯，發表兩國間的「為了建設的與互補的夥伴關係之共同宣言」，同時簽訂包括「韓俄海上事故防止協定」等三項協定。只是，當韓、俄關係朝向穩健發展的同時，1995年俄羅斯與北韓締結了「軍事同盟條約」，而「北韓因素」成為影響兩國關係深化的關鍵因素。在韓國與中國建交，並且擴大與北韓的交流之下，俄羅斯對於韓半島的影響力與重要性大為下降，因此俄羅斯選擇強化與北韓的軍事關係。除此之外，在韓國遭逢1997亞洲金融風暴之後，俄羅斯亦於翌年（1998）宣佈停止支付外債，使得兩國之間的貿易額大幅萎縮。

為了改善兩國關係，1999年的5月下旬，韓國金大中總統訪問俄羅斯，兩國並共同發表「在二十一世紀來臨之前，兩國間的建設與互補的夥伴關係成為多面向相互交流中的指導理念」之聲明，同時締結了包括「刑事司法互助條約」等四個協定與相互體諒的解釋。而韓國亦表達將考慮俄羅斯將韓半島四方會談（美、中、南北韓）擴大為六方會談（美、中、日、俄與南北韓）的提議，同時表達支持俄羅斯參與亞歐峰會（ASEM）與WTO的意見。而在2001年普丁總統訪問韓國時，雙方協議共同進行包括天然氣田開發、工廠建設與水產合作等實質合作增進方案，同時議定TKR-TSR 連接事業等與南、北、俄三方合作有關之協議，並且發表了觀光合作協定聲明。

隨著北韓核武問題的昇高，2004年9月間盧武鉉總統訪問俄羅斯時，兩國在共同宣言中將兩國關係提昇至「互相信賴的全面夥伴關係」，確認兩國對北韓核武問題和平解決的共同意見，同時簽訂了航太技術合作協定以及極東西伯利亞地區資源和能源共同開發的合作決議。2005年普丁總統訪韓時兩國締結了包括能源、交通、航太科技、資訊技術與礦物資源開發的「實行計畫（Action Plan）」。

2008年藉由李明博總統訪問俄羅斯時，兩國在共同聲明將兩國關係提昇至「戰略的合作夥伴關係」，確認北韓核武問題和平解決的共同意見。兩國並訂短期查證發給程序減少化協定，同時韓國瓦斯公社與俄羅斯簽訂在十五年內將天然氣輸入韓半島的合作備忘錄，以及極東西伯利亞資源與能源相關的合作決議。2013年普丁總統訪韓之際，兩國針對「歐亞倡議」進行協商溝通並發表「新的韓俄關係、新的歐亞時代」的聯合聲明，以南韓、俄羅斯、北韓三方合作參與「羅津─哈桑物流合作事業」，並且討論雙方投資平台以及放寬韓商在俄羅斯投資項目等議題，同時締結互相免除簽證（2014年1月1日生效）與互設文化交流組織等協定。而2015年的東協會議中，韓俄兩國亦針對增進兩國合作關係與韓半島和東北亞局勢等議題提出討論與交換意見。

事實上，韓、俄外交關係的演變，與區域的安全與經貿局勢息息相關。伴隨著冷戰格局的瓦解以及北韓核武議題的浮出，兩國的外交關係由建交初期的摸索，經歷了因北韓問題而引起的利害關係衝突，再到克服與改善外交關係鈍化的多元合作時期（參見下表一之整理）。

事實上俄羅斯是近年來韓國在外交上極力拉攏的對象之一。俄羅斯擁有韓國所缺乏的石油、天然氣與礦產，是韓國經濟尋求成長突破時所能做為互補角色的重要經濟夥伴。而俄羅斯在對北韓核武問題上，亦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也因此韓國希望能透過俄羅斯，要求北韓加入「禁止化學武器條約（CWC）」，並且也希望在透過兩國合作之下，重啟六方會談。

表一、1990年韓、俄建交以後之兩國外交關係變化

資料來源：整理與改編自韓國現代經濟研究院研究報告書，頁1。[5]

參、韓俄經貿關係的發展

    除了韓國對於俄羅斯在經貿與外交上有所期待之外，俄羅斯亦針對經濟、能源資源、科學技術等議題上，對深化俄、韓關係有著不小的興趣。在俄羅斯的經濟現代化、西伯利亞開發計畫等經貿易題上，俄羅斯也需要韓國的協助。

事實上韓俄兩國自1990年建交之後，兩國間的經濟交流持續強化。但近年來受限於俄羅斯經濟成長鈍化之故，韓國對俄羅斯的輸出減少。即便如此，以貿易、投資、極東地區開發合作與人員交流四大部門來看，韓俄兩國經貿關係仍持續地強化。此外，針對西伯利亞極東地區的投資則佔了韓俄交易額的40％之普（以2014年為基準）。

就貿易規模來看，韓俄之間的貿易規模在過去二十二年之間，自1992年的1.9億美元到2014年的258.0億美元，成長了約134倍（參見下圖一）。其中，韓國對俄羅斯的輸出，自1992年的1.2億美元（第五十位輸出國），至2014年時成長為101.3億美元（第十二大輸出國），年平均的成長率為22.4%（在2008年金融風暴之前，年增率高達36.9％）；而韓國自俄羅斯的輸入，則從0.7億美元（第五十五位輸入國）上升至156.7億美元（第十一大輸入國），年平均的成長率則為27.5%。在2000年之前，韓國僅為俄羅斯的第二十大左右輸入國，而至2006年時，曾上升至第五位，但因金融風暴之故有所下降，以2014年為基準，目前韓國佔俄羅斯輸入市場的3.1%（俄羅斯的第九大輸入國）。目前韓國對俄羅斯的主要輸出品目包括了汽車船舶及其機件製品；而主要輸入的品目則為原油與礦產等原物料產品（參見下表二）。由於對俄輸入增加幅度遠大於對俄輸出，以至於2014韓俄貿易逆差達到55.4億美元的赤字。

表二、韓國輸出俄羅斯十大品目的變化

(單位：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韓國貿易協會（www.kita.net）

表三、韓國輸入俄羅斯十大品目的變化

(單位：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韓國貿易協會（www.kita.net）

就投資狀況來說，過去二十五年之間，韓國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增加了15倍，而俄羅斯對韓國的直接投資則增加了近147倍。韓國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自1990年的0.09億美元至2014年為止，以年平均12％的趨勢，成長為1.35億美元。而已投資業種別來看，雖然仍以製造業為中心，但近年來針對服務業的投資有擴大的趨勢，以2014年為基準，韓國對俄羅斯的投資中，製造業佔了41.5％、服務業佔了32.9%、建築業佔了15.1%，一級產業則佔了10.5％。雖然2007年時韓國的對俄羅斯投資曾達到7.2億美元（佔2.3％），但近年來因全球金融風暴之故，對俄羅斯投資大幅萎縮。整體來說俄羅斯為韓國的第二十八位投資對象國，投資金額佔整體海外投資的0.4％（以2014年為基準）。另一方面，俄羅斯對韓國的直接投資則相對來說顯得不振。以業種別來看，則是以服務業以及製造業的投資為主，且自1992年的二十萬美元，到2014年時成長為0.3億美元（年平均23.1%增加）。然而僅僅佔俄羅斯海外投資的0.2％（2012年時最高曾達到0.6%）。

至於西伯利亞極東地區開發合作上，韓國目前是極東地區的第二大貿易夥伴與第十大的投資國。韓國是俄羅斯西伯利亞極東地區的第一大輸出國與第三大輸入國（以2014年為基準，參見表四）。2014年時，俄羅斯極東地區的對韓國貿易額為102.3億美元，佔該地區全體貿易額的26.2%。而韓國在此地區的投資額自2004年的0.2億美元，以每年7.7％的成長率，至2013年時成長至0.4億美元。韓國企業的投資則以農業、能源、物料為中心，持續擴大對西伯利亞地區的投資。

表四、俄羅斯西伯利亞極東地區的貿易現況

（單位：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轉引自韓國現代經濟研究院研究報告書

在人員交流方面，兩國之間的交流自1990年至2014年為止，則有11倍的增加。1990年時為3萬名左右，至2014年為止，成長為32萬8千名。訪問韓國的外國人中，俄羅斯人的比重從0.9%上升為1.5％（參見圖二）。訪韓俄羅斯觀光客的人平均消費額則以1,150美元，為訪韓外國觀光客消費額的第四位（2014年基準，參見圖三）。

肆、代結語：韓俄關係的限制與展望

建交二十五年以來，韓俄的外交關係逐漸鞏固，經貿關係亦有所成長，然而受限於金融風暴以及克里米亞事態之後的經濟制裁，使得俄羅斯消費市場不振，經濟成長呈現區緩趨勢。雖說韓國並未選擇加入經濟制裁俄羅斯的行列，但韓國銀行與歐美銀行關係密切，而在美國於2014年12月提出「烏克蘭自由支援法案」（Ukraine Freedom Support Act）之後帶來的對俄經貿投資之壓力，影響了韓國對俄羅斯新事業的投資，連帶也使得韓國與俄羅斯的經貿往來未能有大幅度的突破。[6]

不過，朴槿惠總統在2013年10月於韓國舉辦的「歐亞時代的國際合作大會」開幕式演講中，提出了包括「團結的大陸」、「創造的大陸」與「和平的大陸」等三大計畫的「歐亞倡議」。其中的「絲綢之路快車」、「歐亞能源網」以及「歐亞經濟統合」，是「團結的大陸」的重點工作，若希望達成此願景，韓國必須與俄羅斯展開更積極的合作，同時普丁政府的「東方中心軸戰略」（Pivot to the East）亦與韓國的外交戰略設定有可相互磨合之處，因此也有與韓國發展更友善關係的動機。[7]但由於俄美關係的低落，以至於韓國若想發展與俄羅斯的關係，透過俄羅斯與南北韓的三角合作來推動韓半島的統一。事實上不論在安全、經貿方面，甚至是韓半島統一議題之上，韓俄政府在開發西伯利亞地區的事業上，有共同的利益。韓國有必要考慮擴大在俄羅斯的極東地區進行交通與能源基礎建設的投資，而北極地區的共同開發事業也會是值得韓國企業投入的投資項目。只是，韓國在加深與俄羅斯的合作，並推動南北韓與俄羅斯在韓半島週邊的三角合作的同時，必須提出能說服美國的政策，同時也得關注中國與日本的反應，以免引起週邊強國的疑慮。

而針對韓俄經貿關係的促進，最優先必須考慮之處在於則必須設法增加韓國企業對俄羅斯的投資。今年（2015）由於樂天集團發表了收購莫斯科購物中心以及旅館的建設計畫、GS Home Shopping則計畫與俄羅斯的Rostelecom合資設立線上購物公司，在韓國大企業的推動之下，可預期將增進韓國對俄羅斯的投資，同時業有利於韓國企業進軍俄羅斯的消費性市場。而2014年5月29日由包括白俄羅斯、哈薩克以及俄羅斯所共同簽署（後加入了亞美尼亞與吉爾吉斯），並於2015年1月1日起生效的歐亞經濟聯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EEU)，因此韓國亦應考慮推動產業構造互補的俄羅斯以及歐亞經濟聯盟簽訂FTA。[8]同時，應優先檢討並進行「韓俄雙邊經貿夥伴協議(Bilateral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之研究。特別是 2014-15年被韓俄雙方政府設定為「韓俄相互訪問之年」，因此兩國應透過人員交流互訪之增加，加強推動醫療與韓流……等，具高附加價值的觀光經濟活動。

    對於目前韓國政府來說，在國內政經方面，推動「經濟成長」與「促進就業」的民生經濟為其核心課題，而在外交方面「推動韓半島的非核化」與「促進南北韓的和平統一」則最為最重要的目標。而與產業結構互補，並且在地緣政治上具有重要地位的俄羅斯發展經貿與外交關係，其實有助於同時解決韓國政府所面臨到的多重內外焦慮。

檢視建交二十五年來的韓俄關係，我們可以發現兩國之間仍有許多可以加強的部份，但進來韓俄高層的密切往來之下，亦可發現兩國之間的關係與互動與過去相較之下有所升級。因此，韓俄必須思考如何避免週邊國家的疑慮，並且共同摸索如何創造「雙贏」的局面，才有機會推動韓俄關係朝更實質的方向發展與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