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大選的結果與我們的應對之道
董思齊(台灣智庫國際事務部主任)
「我們」所不熟悉的美國
紛擾多時、舉世關注的美國總統大選結果出乎眾多媒體之預測,雖然希拉蕊.柯林頓的普選票數還是多了一些,但川普則以在選舉人票獲得不小差距之下勝出。像是幾個選前被視為決戰關鍵的搖擺州,例如:佛羅里達州、俄亥俄州、北卡羅來納州,這幾個州全被川普所拿下。這樣的結果不僅讓在亞洲的我們大為意外,連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美國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曼亦大感意外。他甚至在選舉當晚紐約時報的專欄上說出這是一個:「”我們”不認識的國家(our unknown country)」。
克魯曼所說的「我們」指的當然是所謂的「美國人」。而克魯曼這樣的指稱,則讓我們不禁聯想到已過世的美國比較政治巨擘塞繆爾.杭亭頓的最後一本著書:Who Are We? –The Challengers to America’s National Identity.(中譯本名為:《「誰是美國人?」:族群融合的問題與國家認同的危機》)。
如今,從選後出口民調的分析看來,杭亭頓在該書裡面推崇與熱愛的那些已經成為少數,同時也不具有重大影響力的「建立美國的盎格魯-撒克遜白人新教徒與其文化」之後代,在關鍵的搖擺州,用他們一張張的選票,將川普推上了美國總統大位。這樣的美國,不只是美國精英們不熟悉的美國,也是「我們」不熟悉的美國。而美國人所做出的決定,除了讓在東北亞的「我們」感到意外之外,更多的是感到不安。
這裡所說的「我們」,指的是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於經貿以及國防安全議題上,強烈依靠美國的日本、韓國與台灣。
在亞洲「我們」的憂慮
對於在選戰主打貿易保護主義與外交孤立主義的川普來說,”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讓美國再次偉大)是助其勝出的關鍵口號。但對在亞洲的「我們」來說,一位在競選期間處處強調「美國優先」、厭惡任何形式自由貿易協定、訴求將撤回亞洲美軍、要求美國盟國的日本與南得要增加自我防衛能力,並認為日、韓最好能發展其核武的這位總統當選人,若其上台之後真的實現競選過程中的言論,勢必增加此區域之內的不確定性。
對屬於「我們」之一的日本來說,在國會審議的TPP相關法案即便通過,若無美國的背書與參與,長期以來的努力恐將功虧一簣。即便繼續努力試圖推動,仍將限於孤軍奮戰,甚至無以回天之勢;若不希望美軍撤出沖繩基地,則勢必需要分擔更多的經費;而未來若川普總統決定撤軍亞洲,獨自面對中國的日本,勢必將投入更多的軍備費用。雖然對日本來說,發展核武的技術並非問題,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區域不確定性的大增,日、中之間衝突的可能性大為提高。
對屬於「我們」之一的韓國來說,在經貿方面,已簽訂的韓美FTA已被威脅要重新審查,既有的自由貿易布局恐將生變;在駐軍方面與日本同樣面臨美軍經費分擔方式之調整,還有駐韓美軍若撤回後的國防預算增加以及如何防衛北韓的問題。而在韓美軍事同盟關係動搖之下,面對北韓的核武威脅,韓國發展核武的內部要求聲浪勢必更加提高,南北韓之間衝突的可能性勢必大為提昇。
對「我們」台灣來說,原本希望藉由參與TPP,自然而然地與亞太區域其他國家連結之期待將徹底落空;若美國與中國產生貿易戰爭,經濟過於依賴中國市場的台灣則亦容易遭受池魚之殃;而當日、韓美軍基地撤回,美國只剩下航空母艦與長程飛彈可以管理亞洲之下,中國對台的武力威脅將大增,或許台灣無法像是日、韓一般直接訴諸發展核武,但此時或許得透過購買更多的武器裝備來進行自我防禦。
簡單來說,當川普總統未來不再執行歐巴馬總統的亞洲再平衡戰略時,台、日、韓三國將面臨到類似的處境:經濟與安全的成本都將大幅提高。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台灣、日本和韓國)對於美國大選結果的反應會如此相似之原因。
面對美國轉身的亞洲,我們該怎麼做?
若留心日本、韓國與台灣媒體此次美國總統選舉的報導,我們可以發現,「我們」這三個國家在貿易與安全上有著共同的利益的國家,報導內容與方向上,幾乎一模一樣。一方面對川普的崛起覺得不可思議,另一方面也對柯林頓報以極大之期望。因為,在心態上,我們都不希望美國有所改變。若柯林頓勝出,歐巴馬的亞洲再平衡戰略有強化之可能,TPP的構想雖可能延遲,但終有實現之機會。在亞太地區不會因美國選舉產生太大變化之下,各國的經貿與外交安全戰略也不需要太多的變動。
只是,川普的勝選,除制度設計因素之外,背後反應的則是美國人心思變。而共和黨在總統與國會選舉的同時勝利,顯示美國人想要改變的方向是朝向保守的,先顧好自己為主。這個結合著貿易保護主義與外交孤立主義的保守政權之誕生,反應的是新的「美國利益」,而美國對外經貿與戰略必定會隨著這個新的美國利益而有所變動。
而從美國大選結束後的媒體報導我們可以發現,日、韓、台的政府跟川普競選團隊連結薄弱,因此除了祝賀川普勝選之外,皆以宣稱與美國關係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並強調將跟川普新政府進行更多的聯繫與對話來做為回應。
我們應先看看,亞洲其他的我們會怎麼做。我們之一的日本,預期將會更自立自強,並希望能承擔更多區域中的角色;我們之一的韓國,則可能在強化自主國防之外,修補與中國因薩德建置議題產生的裂縫,同時改善與日本之間的緊張關係以面對北韓的威脅。
以此,在經貿利益與安全問題與日本和韓國有類似處境的台灣,除了加強了解川普政權及其背後所反映的美國利益之外,強化區域周邊與我們處境相同國家之間的連結(特別是日本與韓國),營造出「我們共同的利益」,則成為美國一但轉身而去時,唯一能做,並且必須去做的工作與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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