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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與俄羅斯相關之韓半島議題

2018年1月11日，俄羅斯總統普丁接受電視訪問時表示，針對北韓2017年致力發展核試驗與導彈試射的表現時指出：「我認為金正恩很明顯地贏了這一回合。他完成了戰略任務：擁有遠程彈道飛彈，射程達到1萬3000公里，幾乎能夠到達地球上的任何地方。」他稱讚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是個「能幹又成熟的政治人物」，因為他在西方國家近期對北韓的核武和飛彈計畫施壓中勝出。這顯示出俄羅斯對同受國際制裁的北韓，表達出高度的肯定與善意。

   而以美國為首的國際社會，為合力解決北韓核武問題，於2018年1月16日，在溫哥華舉辦了關於韓半島安全與穩定外長會議，邀請包括韓國、日本、印度、英國、法國等韓戰參戰國的外長參與，會議由加拿大外交部長方慧蘭和美國國務卿提勒森發表摘要，強調說服北韓實現無核化與需要以制裁為外交解決創造條件的急迫性。儘管會議前，加拿大總理Trudeau表示，中國和俄羅斯「在韓半島邁向和平的過程中絕對會扮演重要角色」，但事實上該次會議並未邀請俄羅斯參與，僅向兩國提出會議內容之簡報。對此，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對此項會議安排表示「不能接受」，同時不預期會議可以達成甚麼「有建設性」的成果。而其在1月15日回顧俄羅斯外交政策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面對美國及北韓因後者發展核武形成的緊張局勢，俄羅斯提出願意主動提供幫助，促成美國與北韓的直接會談。這樣局是的發展意味著雖然美國為首的西方社會不願意將俄羅斯和中國有插手韓半島事務的機會，但俄羅斯卻表達出其有意願，更是有能力來協助處理韓半島邁向和平。

   2018年4月5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特使、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赴俄羅斯訪問，在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在莫斯科會談後表示，王毅表示必須要以政治來解決韓半島核問題，首先要堅持無核化，二是堅持「雙軌並進」，三是堅持分階段進行。而2018年的4月10號，剛結束中國訪問的北韓外交部長李勇浩亦訪問莫斯科與俄羅斯與拉夫羅夫會談，商議兩國合作與韓半島局勢，並討論俄朝高峰會的可能性。拉夫羅夫並表示將前往平壤參訪，與北韓發展「良好的睦鄰關係」。而2018年的5月31日，拉夫羅夫應邀訪問平壤，與北韓外長李勇浩和金正恩會談。在會談當中，金正恩重申，北韓追求韓半島無核化的意願堅定不移，希望透過對話，分階段解決朝美關係和半島無核化的問題。拉夫羅夫表示支持韓半島和平，亦支持南北韓達成的《板門店宣言》，不過對於北韓棄核安排，他認為不能一步到位。拉夫羅夫同時還轉達普丁的親筆信，邀請金正恩出席9月在海參崴登場的2018東方經濟論壇。

   有趣的是，除北韓積極與俄羅斯互動之外，南韓也表達出對於俄羅斯在韓半島事務上之高度期待。2018年6月22日，於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的南韓總統文在寅與普丁總統會談，協議開展雙邊共同研究推動韓朝俄三國之合作計畫。其具體向目包括俄國西伯利亞橫貫鐵路網與南北韓縱貫鐵路的對接項目，以此來為北韓無核化之後聯手開發東北亞經濟圈進行鋪墊。雙方發表的聯合聲明包含三十二項內容，其中包括制定「9座橋」合作計畫；合作開展電力、燃氣、鐵路領域研究；合作推動「羅津-哈桑鐵路」共同使用工程；擴大醫療保健領域合作等等。此外，兩國還簽署高速網路合作、北極液化天然氣（LNG）產業合作等各個領域的備忘錄（MOU）。兩國在交換的聯合聲明中也寫入了儘快啟動國內相關程序、促進雙方開展服務與投資領域自貿協定（FTA）談判的內容。文在寅總統表示：「希望圍繞自貿協定的談判可以儘快擴大到商品領域，早日簽署綜合互惠的自由貿易協定」。

這正是2017年9月文在寅所提出「新北方政策」的具體體現。文在寅總統在2017年參加東方經濟論壇時提出，韓俄兩國可在天然氣、鐵路、港口、電力、造船等九大領域優先開展合作。而透過發展韓俄關係，韓國期望可實現在亞歐大陸構建對自身有利的交通、物流和貿易網路，獲得下階段經濟增長的新動力，還期望能通過推動韓、朝、俄三國間的鐵路、天然氣管道、電網聯結，以及工業園區的建設，將北韓納入到這一國際間合作的大框架內，以實現南北經濟融合的目標。這突顯出南韓希望透過與鄰近第三國的合作，帶動南北之間的交流與韓半島的經濟發展之意圖。

   而2018年的8月15日，北韓官媒《朝中社》報導，為慶祝光復73周年，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及俄羅斯總統普丁互相交換賀電。賀電中普丁期待盡早舉行兩國高峰會談，也強調將以鐵路、道路及天然氣管線，串聯俄羅斯及北韓、南韓。普丁同時也向金正恩表示：「我們兩國關係的特色是友好且有建設性的，我對此非常滿意。為商討緊迫的雙邊關係問題及重要的地域性問題，我已經準備好在近期與您會面。」他亦提到，相信透過俄羅斯、北韓與南韓齊心協力，能夠實現三邊計畫，發展互惠的合作關係。與此同時，南韓總統文在寅在光復節73周年致詞時則表示，在南北韓建立永久和平機制後，將在跨南北韓的京畿道與江原道設立跨境經濟特區，提議構建「東北亞鐵路共同體」。他同時強調，兩韓離統一很遠，但「和平就是經濟」。

 而根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在2018年的10月15日報導中指出，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表示，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已收到訪俄邀請，預計將會在10月或11月期間訪俄。2018年的11月15日，正在新加坡訪問的南韓總統文在寅與俄羅斯總統普丁舉行會談，雙方商討韓半島和平進程問題。俄羅斯總統普丁表示，俄羅斯與北韓目前正就金正恩訪俄日程進行協商。普丁認為，有關各方應在北韓無核化取得進展時，採取相應措施。文在寅總統亦藉此呼籲俄方發揮積極作用，促進北韓更加果敢地採取無核化措施。雖然，普金會尚未實現，但透過2018年俄羅斯與南、北韓之間的互動，顯見俄羅斯樂於透過經濟合作，在韓半島議題上做出貢獻，同時南北韓也顯出邀請俄羅斯更積極參與韓半島事務之興趣。事實上，對韓半島的議題，俄羅斯一直抱持應採取類似過去「六方會談」那種多邊體制的想法，並未有希望靠一己之力影響北韓之念頭。而除了傳統上朝中俄的三邊合作機制之外，韓朝俄三邊關係的進展，亦成為近來俄羅斯所看重的目標與焦點。

   雖然我們可以發現，2018年一整年中俄羅斯與南、北韓的互動，主要著眼於經濟互利的層面，但事實上若考察三方對於經貿交流之興趣，我們亦可輕易觀察到，對於地緣經濟上的性取，乃是出於對安全的必要性，以及對韓半島權力均衡的地緣政治需求。以下將從安全、政治與經濟三大國家利益的角度，探討俄羅斯對韓半島政策的發展方向。

俄羅斯對韓半島議題的國家利益與政策推動方向

   從前述之整理中，我們可清楚地看出來不僅俄羅斯更加關注韓半島議題，北韓與南韓亦同時表現出拉攏與看重俄羅斯角色的態度。若從至關國家利益重大的「安全」、「政治外交」以及「經濟」的三大國家利益面向來看，對俄羅斯來說，在韓半島議題上，其所欲爭取的國家利益至少有三個：1.韓半島的和平與穩定；2.創造出對俄羅斯有利的勢力平衡；3.強化與韓半島的地緣經濟的連結性。

   由於俄羅斯在西方受到NATO擴張之威脅，加上與烏克蘭之間的衝突，使得俄羅斯極不願意在東、西兩面都出現戰事，而西伯利亞遠東區域的開發計畫以及對於東方經濟之重視，亦使得面對與俄羅斯國土有連結的韓半島議題上，俄羅斯對韓半島政策之最優先順位，當屬確保韓半島之和平與安定。俄羅斯必須避免韓半島軍事力量的過度集中導致在此區域出現軍備競賽，以避免韓半島發生戰爭對遠東地區所帶來的安全與經濟之巨大衝擊。因此，俄羅斯必須增強對南北韓軍事合作之影響力，誘導韓半島實現無核化以防止衝突之發生，同時避免美國透過韓國與日本擴大其在此區域之軍事影響力，方能在確保韓半島穩定與安全的同時，最大化俄羅斯的國家利益。而為了確保韓半島的和平與穩定，俄羅斯具體的作法有：1.透過增進與南北韓之軍事合作擴大安全影響力、2.預防韓半島偶發之武力衝突、3.誘導北韓廢核、4.誘導北韓重新加入NTP體制、5.韓半島非核地帶化、6.阻止大規模殺傷武器之開發與擴散、7.誘導南北韓加入俄羅斯主導的GCS體制、8.阻止韓國配置THAAD、9.抑制駐韓美軍軍事力的增加，以及10.建構針對美日同盟的安全防疫線。

   韓半島議題對於俄羅斯來說有多重要，我們可從莫斯科國立國際關係大學教授А. Возненский的一段話看出。Возненский教授指出：「韓半島情勢並不僅是單一的政治問題，而是決定日後亞太區域與世界軍事、政治、外交、經濟之潮流的座標。因此，與韓半島問題無所相關之國家，未來將被排除在東北亞區域的活動之外。」這顯示俄羅斯不能坐視俄羅斯被排除在韓半島事務之外，而俄羅斯必須扮演更積極之角色，在韓半島上創造出對俄羅斯有利的勢力平衡。一方面，俄羅斯必須抑制美國與中國獨佔對南北韓的影響力；另一方面，俄羅斯必須透過增加對南、北韓的吸引力來獲得在韓半島議題上的話語權。雖說如此，但俄羅斯亦無獨占韓半島議題影響力之動機，因此尋求在此區域間的多邊合作體制(例如：六方會談的再起，或是俄韓朝的三方合作)，對俄羅斯來說將會是分散壓力的較佳選項。而具體的做法，則包括：1.防止南北韓的反俄羅斯情緒、2.支持南北韓問題的當事者解決原則、3.誘導北韓體制的安定化、4.援助北韓的改革與開放、5.擴大對北韓的包容政策、6.北核問題的和平解決、7.北核六方會談的再開與仲裁、8.以韓半島和平體制的國際保障者的身分參與韓半島事務、9.將北核六方會談引導致東北亞東方安全合作機制、10.緩和與裂解韓美同盟結構，以及11.抑制美國與中國獨佔對南北韓的影響力。

   不過對俄羅斯來說，在東北亞區域的發展空間其實有不少的限制。在此區域中，俄羅斯與日本雖有經濟合作，但仍有未能解決之領土衝突問題；與中國進行經濟合作時，亦必須考量政治與安全上的後果。因此，在此區域中與韓國之合作，成為其發展遠東地區時的機會之窗。而為了讓韓半島成為俄羅斯進出亞太地區的橋頭堡，俄羅斯必須強化對北韓、對韓半島，以及對南韓的經濟聯結性。針對北韓，俄羅斯可推動的包括：1.參與北韓稀土金屬之開採、2.參與北韓鐵路現代化事業、3.參與北韓核電市場、4.以盧布經濟圈吸引北韓；針對整個韓半島，俄羅斯可積極推動的事業則包括：1.參予廣域圖門江開發計畫(GTI)、2.執行韓朝俄鐵路、瓦斯管線、電力網絡聯結事業、3.推動與擴大韓朝俄三角合作、4.擴大與南北韓之交易和競合；而針對南韓，俄羅斯可推動的項目則包括：1.獲得韓國的尖端產業技術(造船、汽車、IT與奈米科技等)、2.誘導和擴大韓國企業參予俄羅斯的經濟特區、3.進入韓國武器市場、4.擴大韓國跟APEC和ASEM之合作。

表一、俄羅斯在韓半島上的國家利益與政策推動方向

代結語：俄羅斯在韓半島議題上的特殊角色

北韓議題對俄羅斯而言仍是個相當複雜的問題。過去冷戰期間，蘇聯視北韓為衛星國，給予一切物資的相關補貼，但1991年蘇聯瓦解後，對北韓的金援也就跟著結束。而隨著蘇聯的解體，韓國開啟了「北方政策」，希望與過去共產圈國家之交往來影響北韓。與此同時，俄羅斯亦開始「親南疏北」，由原本的「親平壤路線」(пропхеньянский курс)轉為「親首爾路線」 (просеульский курс)，期待與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之交流。

雖然俄羅斯不再向舊蘇聯一般，擁有掌握北韓命脈之能力，但今日的俄羅斯仍舊對北韓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其不僅2012年解決北韓在前蘇聯時期積欠的110億美元債務，目前還與中國並列為北韓的最大食物捐助國。不過，面對美國指控俄羅斯僱用北韓勞工以及違反國際經濟制裁北韓的禁運令，讓俄羅斯在烏克蘭、敘利亞和毒殺間諜案之外，又多了一個外交政策的難題與危機。

出於俄羅斯在韓半島議題上的國家利益之考量，在舉世為北韓核武問題傷透腦筋之時，為了不被排除在韓半島議題之外，俄羅斯必須展現其對於推動韓半島和平之意願與能力，同時亦需要吸引南、北韓兩國積極爭取俄羅斯對南北韓合作之支持。而對南、北韓來說，兩韓都希望能夠透過雙方的合作，來主導韓半島的和平與安全，而透過多邊合作的模式，亦希望能提高自身對於韓半島事務的主導權力，從而降低美、中、日、俄等大國單獨對韓半島事務的影響力。事實上俄羅斯很明顯地無單獨主導韓半島事務之意願，從而大幅增加了俄韓朝三邊合作的意願與可能性。這也使得俄羅斯在韓半島議題上，出現了有別於美、中兩國的角色與作用，成為兩韓同時能接受，亦積極爭取共同合作機會的區域大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