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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演記實:
文化史研究群茶會論壇:
講者:吳叡人
講題:福爾摩沙意識型態──日治時期臺灣民族運動的『民族文化』論述
日期:一月二十五日(週二)下午3:00-5:00
場地:臺灣史研究所本館二樓會議室

今天和幾位好友一同去聽吳叡人博士在中研院的演講,這場「福爾摩沙意識型態──日治時期臺灣民族運動的『民族文化』論述」的講演,本來只是台史所「文化史研究群」的對內的心得交換,但主持者周婉窈研究員認為應該讓更多人參與討論,因此對外宣傳廣為周知,也的確吸引了不少學者一同來參與。

吳老師今天所講的題目,其實是他博士論文The Formosan Ideology: Oriental Colonialism and the Rise of Taiwanese Nationalism, 1895-1945之中的第三章Becoming national: Political Struggle and the Discoures of Taiwanese Nation-State, 1919-1931. 與第四章 Becoming Essentially National: Courtal Resistance and the Discourse of Taiwanese National Culture, 1919-1937.的精華。

講演內容主要是討論二0與三0年代,台灣文化民族主義的discourse。這是一個與殖民時代共生的台灣思想史以及文化史的議題。吳老師透過一般大眾隨手可得的素材(例如台灣民報),拼湊出日本殖民時期,台灣民族主義的圖像:先有以領土為範圍的、實踐型的「政治的民族主義」出現,後來在實踐的政治互動過程之中,出現具有語言、文化等「本質傾向」的「文化的民族主義」。而「台灣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這般異於其他民族先有文化民族主義後有政治民族主義的常態的原因,出自於其所反抗的「日本的東方式的殖民主義」。因此,吳老師稱其研究是一種local nationalism but global reading

所謂「東方的殖民主義」其實是日本的「反西方殖民主義」的產物。日本為了對抗西方,因此選擇了以文明開化(現代化)加上東方的封建主義。而以此支配台灣,所以在台灣、韓國以及琉球的殖民是「東方人支配東方人」。這也解釋了為何台灣以及韓國的民族主義論述中有高度的親西方傾向(韓國是透過基督教會、台灣是透過日本的西化派),目的就是為了對反「東方」的殖民。因此台灣民族主義的特色之一就是「最大限度的現代化」以及「最小限度的保護傳統(限縮在語言)。是以台灣民族主義的劇本是「保存傳統」加上「追求現代化」。台灣民族主義因此有了個詭論「台灣應該有文化,卻又無文化」。有的文化是傳統、吳的文化是現代化。因此要以傳統文化與現代化來抵抗日本的侵略,這就是二0到三0年代台灣民族主義發生的動力。從歷史中我們就可以檢視到,台灣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是以文化做為一種展現,「台灣文化協會」就是將民族運動理解為文化運動的最好例證。

根據吳老師的整理與分析,在二0到三0年代,臺灣民族運動的『民族文化』論述可以大致分成三個時期:一、展開文化論述的階段:受到大正民主的影響,開始進行文化論述;二、文化破壞的階段:借用五四論述與激進的反傳統主義,開始新舊文化與新舊文學的爭論。新的代表是現代派的台灣民族主義者,舊的代表是御用紳士與總督府。因此,在此時期就是拿西方來批判自己(東方)而同時達到批判他者(東方的日本),較少有對傳統喪失的焦慮。這是因為抗爭邏輯的不同。三、擴張宣傳的階段:語言民族主義的出現,意圖找出能將民族主義宣傳的媒介。此時有所謂的「愛爾蘭化」(假借英文來建構愛爾蘭的認同)的傾向。

在吳老師講演完之後,引起現場不少學者的互動。首先發言的中研院社會所的張茂桂老師就提到尖銳的問題:「到底台灣民族主義的impact要如何觀察以及檢證?」此外,張老師剛自美國回來,據他所言在美國時,Perry Anderson也提起了吳老師的博士論文,而張老師和Anderson討論的過程中,Anderson提出了一個看法,認為時至今日台灣的民族主義仍是”soft shell and no core”(軟殼卻無核心),台灣民族主義主體性的至今不明確,若照吳論文的邏輯,如果日本在二戰中獲勝,台灣民族主義的結果是否會成將台灣人變成日本人?其後台灣法制史的研究專家王泰升教授也問到類似的問題,亦即關於台灣民族主義對日後影響的問題。還有很多專業的歷史學者也提出了許多精闢並且是有實際例證的問題,但那已經超出我這個政治學研究者所能記憶的範圍……。

吳老師的回答跟他的講演一樣精彩,首先,他指出台灣的民族主義的結果在不同的時空脈絡之下,的確是有可能將台灣變成「像琉球一樣成為有特色的日本人」,但民族主義本身的特性便是如此,即便如此,琉球人至今仍會有獨立的念頭。此外,影響和衝擊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以及紮實的研究方法的支撐之下,實在是很難檢證。因此吳老師的策略是做一群菁英的「意識形態」的轉變,並且是從隨手可得的文獻中所掌握的資料來加以分析,不過他也很期待能有更紮實或更新穎的研究方法來進行相關的討論。而台灣民族主義的衝擊的難以評估,其實也反映了「台灣史有太多的斷裂」這個歷史的事實。此外,對於許多歷史人物的討論是要謹慎小心的,例如對連雅堂這位錢民族主義時期的民族主義者的討論,恐怕就得謹慎處理。不過吳老師的策略是將西方的民族主義拿來分析台灣的現象,因此他不排除有過去傳統文化的影響,但那畢竟與我們當代所討論的「民族主義」有所不同。此外,對於所謂的貼緊權力的「協力者」問題,他認為台灣「有轉型但沒正義」,也建議我們可以去閱讀宋澤萊的〈迷城之上〉。

以上僅是略為整理講演內容的筆記,一定有所缺漏之處,如果有任何錯誤的地方,應是小弟的紀述有所差池所致。真有興趣者,建議閱讀吳老師的博士論文,一定會對這場講演內容的理解有所幫助。在聽完這場演講後,有幾點小小的心得與感想與諸君分享:

一、 歷史學者與政治學者的思考有很大的不同:比較了幾位學術先進的提問之後,發現歷史研究者所提的問題比較著眼在微觀之處,此點是習於進行大論述的政治學者可以加以學習與補充的地方;

二、 民族主義的本質是種政治實踐,它有它存在的時空背景。歷史就是要告訴我們這個時空背景及其有效性。我們不能否認民族主義有它的「政治上的可行之處」,然而,不顧歷史斷裂的挪用以及誤用,卻是不負責任以及顛倒是非的便宜行事之舉,這是不論「統派」或是「獨派」都得虛心檢討的課題;

三、 如果要瞭解台灣,必須瞭解東北亞史,但是台灣過去的歷史教育關於這部分的討論實在是太少。台灣有嚴重的「親美傾向」,對於日本、韓國的理解相對的過於薄弱。就像吳老師所說的,local的事務有時還得透過global的視野才能更深入的理解。而以曾受同樣文化圈所影響的區域做為研究起點,似乎是台灣研究有必要的切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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