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試著將”獨島/竹島”以及”釣魚島/尖閣諸島”的島嶼紛爭,依照「主權擁有國/主權挑戰國」還有「政府發起/民間發起」(由上而下/由下而上)兩條軸線,四個象限來做類型學的區分,如此一來,我們可以得到四種島嶼主權紛爭的型態:
對四個象限的觀察:
A:過去有,但因為已經擁有實際控制權,不需要積極地主動發起;現在,日、韓政府開始以強烈行動宣示主權(總統登島、收歸國有)。
B:過去與現在相較之下,過去擁有國政府可以輕易掌控來自民間的維權主張,但隨著政治空間擴大必須更積極回應此類由下而上的民族主義訴求。
C:過去有,但多為宣示,極少展開實際行動;現在,挑戰國政府的戰術因為戰略思維有所改變,因此開始展開積極地實際行動。
D:過去有,但影響不大,因為政府可控制運動的範圍與強度;但現在政府未必能阻擋民族主義運動的擴張。
對象限內變化的分析:
1. 過去B與C是常態,挑戰國政府不能放棄對主權的宣稱;主權擁有國政府沒有理由阻擋民眾對主權的要求,但在過往,C缺少實際行動,B缺少在政治上的影響力;
2. 現在與過去相較之下,最有意義的變化出現在A與D。以A來說,過去,主權擁有國政府雖然以蓋燈塔、機場與駐軍警之方式宣稱主權,但事實上皆是在強調統治權,於外交上雖有爭議,但衝突不大。然而近來島嶼擁有國卻突然以強烈的方式提起對主權的宣示(總統登島、國土收歸國有),其最可能的理由,是政府為了回應由下而上來的右翼民族主義的壓力。而就D來說,過去政府可以劃定範圍,掌控由下而上民眾自發性地對於島嶼主權宣示民族主義的範圍與強度(特別是在中國),但這種掌控能力已經逐漸消失。替代的是政府必須以反民族主義的方式來壓制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
3. 由C來看,挑戰國的挑戰方式(戰術)已經有所改變,這與戰略思維的變化有關。日本對於竹島的主權宣稱,配合尖閣諸島的國有化政策,希望逼韓國將獨島問題一同送上國際法庭;中國則是在京奧以及上海市博結束後,更確信自己在亞洲的地位,並且開始主動勘測衝突島嶼附近週邊海域(包括東海跟南海);
4. 由B 來看,日、韓皆為民主鞏固國家,因此內部右翼民族主義的崛起,成為政府不得不正面積極回應的勢力。特別在選舉之前,更需要對內部民族主義回應與做出讓步。
必須進一步解釋與觀察的變化:
1. 雖然,在各象限之中,透過時序的觀察,我們略可以看出這四個象限內的改變,但事實上,這四個象限之間應該可以納入彼此影響的動態分析架構之中。目前我最原始的想法是將內部資訊流動程度以及公共討論空間的改變(其實還是時序變化的一種),作為這四個象限的連結因素。此外,動態的起點設想為最初為挑戰國政府的主動挑戰,但隨著內部資訊流動的增加以及公共討論的空間擴大,造成內部民族主義的壓力,進而改變了挑戰與宣示的型態與強度。但這仍需要進一步的闡釋與去說明其彼此之間伴隨發生的時間順序與影響力。
2. 目前看來,Type A 的改變,絕對是引起此波主權挑戰國政府與民眾激烈抗爭的原因。而同時,民眾Type D 的自主性抗議程度,將會回過頭來引導政府去決定 Type C 的最終抗議手段(掌握之中 or 騎虎難下)。只是,為何在差不多的時間點,在 Type A 會有由主權擁有國政府發起對島嶼主權主張形式的改變?則是另外一個必須去思考與解釋的問題。
3. 對韓方來說,李明博為何要決定在此時登上獨島?始終是個迷。就理性分析來說,李明博主動發起登上獨島,其實是沒有太大意義的作為。目前的解釋傾向於其要建立歷史地位以及民間聲望,但其背後是否有其他的政治目的(例如牽制朝鮮?或是為新世界黨選舉加分?),則有待考證。
4. 中國對於保釣反日民族主義的掌控能力如何,會牽動整個東亞的局勢。事實上中國目前已經沒有辦法完全封鎖資訊之流通,也無法像是過去一樣,將保釣運動侷限在海外地區(香港),特別是目前興起的保釣運動,有其中國政府很難撼動的合理正當性。如果對保釣運動採取鎮壓手段,會遇到何種程度的激烈抵抗?是值得觀察的重點。
5. 日本政府對於尖閣諸島採取的國有化作為,目前來看,應該是意圖將週邊島嶼紛爭整合至單一架構之下的準備手段。由於日本在東北亞的島嶼紛爭中,同時有著擁有者以及挑戰者的身份,因此將兩種不同主張同時納入國際法之下是否會顧此失彼?此外,嘗試用國際法庭來解決紛爭,或許是因為日本對於目前其在亞洲國際地位的自信(抗中代表),但此舉是否能抵抗中國與韓國的崛起?則有待觀察。
6. 台灣(中華民國)政府能做什麼?除了東海和平倡議、作文比賽、登上彭佳嶼以及發行郵票之外,台灣最先做的事情應該是要擬定戰略目標,並且依據此戰略目標之下,決定應有的戰術作為。目前,國內"真正"需要對釣魚台主權問題最積極關心的,應屬以該海域作為傳統漁場之漁民,漁權問題則是解決出自該地民族主義要求的徵節點。即便在法理、憲法、歷史上,釣魚台可能屬於台灣,但一旦決心(或不得已)涉入釣魚台主權的討論,台灣就得要面對中國與日本的兩難選擇之中。如何與中國的保釣運動保持距離不被其吸納,以及如何不脫離美日建構的安保架構,絕對是政府必須慎重面對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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